秋如是

知之甚少 不知不惑 碌碌无为

超喜欢薛湘灵这个傲娇的千金小姐


薛湘灵是谁?她是程派名作《锁麟囊》里的第一女主角,出身娇贵不谙世事娇憨刁钻,却急人所急真诚善良,虽性格上有些小傲娇,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个极其可爱的人儿。具体是因何故,且听我细细讲来。

《锁麟囊》讲的是登州富户薛姥的女儿薛湘灵出嫁,嫁前按当地习俗给了她一个锁麟囊,取“早生贵子”之意,内中装了不少珠宝。婚期中途遇雨,在春秋亭暂避;恰巧又来了一乘花轿,轿中的赵守贞是贫士赵禄寒的女儿,由于感到身世凄凉,不禁悲啼。薛湘灵教老仆问明情由,颇表同情,慨然以锁麟囊相赠,赵守贞感遇知己,遂留空囊而璧还珠宝,雨止各去。六年后登州大水,薛湘灵和家人失散,漂流到莱州,遇见旧仆胡婆,引她到当地官员卢胜筹家,适卢家正为儿子卢天麟雇保姆,薛湘灵得入府中,伴卢天麟玩耍,百感交集。卢天麟把球抛进一座小楼,逼薛湘灵去拾,薛湘灵上楼看见当年的锁麟囊,不觉感泣。卢夫人原来就是赵守贞,见状加以盘问,才知薛湘灵就是当年赠囊之人,改容敬礼,结为姊妹,并帮助她一家团聚。

这本是一个善有善报,种福得福,喜闻乐见的简单寻常小故事,因女主薛湘灵难得的人性光辉以及行当齐全(除了花脸)各显其能表演精湛,好看好听好玩,故而成为程派经典代表作常演不衰。

一开场薛家上下为了小姐出嫁忙得鸡犬不宁,而这位小姐呢,不慌不忙的,鞋儿的花样要“鸳鸯戏水的,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不能忒大也不能忒小”,什么“ 鸳鸯要五色,彩羽透清波。莫绣鞋尖处,提防走路磨”,而且“ 配影须加画,衬个红莲花。莲心用金线,莲瓣用硃砂”,还未出场就一系列使唤,连鞋尖处都要仔细要求,可见其恃宠而骄,刁蛮任性之状。薛的出场可谓不讨人喜欢,要换在今天可就要落得个作女的不好名声了。可正是因为她是这样娇生惯养的出身,才使得后面她慷慨济人的难能可贵。

第二场春秋亭避雨,可以算是《锁麟囊》全剧中最著名的一段。无论是女主的唱段还是女二的哭头,彩旦的捧逗,加上内容意义之深远,使得这一折也常常单独提出来表演。当薛听到对面轿子里的人暗自落泪悲哀寂寥的时候,她没有像丫鬟一样嫌贫爱富,而是

      世上哪有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
      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
      必有隐情在心潮。

这一段唱下来,之前那个娇嗔的小姐模样就削弱不少。更可贵的是她并不停留在自身感叹,立马吩咐下人去打听,知道详情后更是令她感概万分,

      听薛良一语来相告,
      满腹骄矜顿雪消;
      人情冷暖非天造,
      何不移动半分毫?
      我今不足她正少,
      她为饥寒我为娇;
      分我一只珊瑚宝,
      安她半世凤凰巢。

不得不提在这吩咐下人去打听的途中,也不少金句。比如一开始丫鬟不愿意去搭理贫困寒酸的对面那家人的时候,她唱“怜贫济困是正道,哪有那袖手旁观在壁上瞧!”。后来丫鬟没有打听得来具体实情的时候,她便毫不留情地责骂丫鬟“想必是人前逞骄傲,不该词费又滔滔”。这些单纯善良的品格,想必是在普通人身上都很难具备,更不要说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了。能明白这身世全凭天造,且不以此为娇,虽不知道这是家教还是她自己读书明白的道理,但足以令人感动了。之后命人相赠锁麟囊时,吩咐一句“莫把姓名信口晓”,更是令人不由自主地要为这位“傲娇”小姐起立鼓掌!

如果说在春秋亭救济他人只是属于举手之劳,毕竟那点珠宝相对于她百万嫁妆来说只是冰山一角。那么在她遇难逃亡孤苦一人度日无计之时,还把别人施舍与她的半碗稀粥赠给路过的老婆婆,烘托出这种善良的品质是深入她骨子里的,更是她乐善为施的再次体现。这亦是值得我们现代人反思学习的,在这个极其推崇个人利益的社会,在我们只关心个人得失的同时,我们丢失了多少人性之中可爱的品质啊!

说回来,薛湘灵当得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娇小姐,亦能坦然接受生命中不可预测的横祸。在她要去卢员外家当老妈子的时候,她问胡婆该怎么哄小孩,胡婆哭答道“小时候我怎么哄的你,你就怎么哄小少爷吧”。哎,短短两句话,背后道出的是这世事多么难料与那多少人世的艰辛与无奈,此时那位曾经的娇小姐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而后在相认的大团圆的戏中,薛的水袖,跑圆场等身段表演也令人看得目不暇接,加上程派本身咬字极其讲究,唱腔低沉婉转动人,可以说这部戏是唱做都难度特别高的大戏。整场看下来在感概戏中人物命运起落无数的同时,能够欣赏到演员们精湛细致的表演,也是非常值得大家去观赏的。

我本人观看《锁麟囊》第一次观看是在家里,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转播的迟妈演出的。当时还小,第一次听程派,怎么,这声儿有时有有时无的,声音又相比梅派要厚重些,听起来别扭极了。

第二次是在上个月中日国交正常化45周年纪念的时候,中国国家京剧院率团来日演出时,大轴就是《锁麟囊》。这次现场观看这出戏,完完全全被震撼到,满宫满调,回味无穷。感觉之前看的是假《锁麟囊》,当然是我自身原因。回来后又找来各个版本看了5,6遍,每个版本演绎都有些许不同,但每次观看都感概万千。


京剧本就是剧场艺术,我想若不是这次国家京剧团来日演出让我感受到这出戏原是这样出彩,这样深刻,恐怕我就要停留在第一次观看时的刻板印象之中,我怕是要错过薛湘灵这么可爱的人儿,同时也可能就要错过这样一出经典剧目了。如果我们还算有空余的时间,偶尔走进剧场去看一场传统老戏,也是极好的~!

(图片是我偷拍的唯一一张照片,中间两位是李胜素老师和于魁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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